這篇存全分享一位FB網友文章,直得珍藏
如下:
前天晚上,在台大公館,請兩位朋友吃飯。
一位剛從山上救難回來,另一位原住民高山
嚮導則過境台北,被我攔截下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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起因於這則新聞:
『古道專家率隊搜救,讚「學弟」體能技術精
神兼俱』http://news.ltn.com.tw/news/life/breakingnews/2107133/print
古道專家率隊搜救 讚「學弟」體能技術精神兼俱
〔記者花孟璟/花蓮報導〕獨攀能高哈崙橫斷的李明翰,昨由直升機吊掛下山送醫、雙腿骨折還氣胸,而山上的5人救難隊今天上午也由空勤黑鷹直升機載下山,領頭救人的伍元和是李明翰臺北大學的登山社學長,為知名古道專家。他說,發現李明翰時背包已不在其身邊,意識也似乎有些模糊,這次山區太廣大,他能夠被找到真的很幸運!
伍元和說,由於李明翰14日的電話說「他在南北向稜線上」,因此搜救隊共找了3條南北向稜線,第5天他們順稜2457、2418峰稜線往北走到「四號索道下」到鐵道,就在這裡過夜,但隔天隊員魏友仁的腳扭傷,「傷口腫脹到雨鞋都要割開」,手也割傷,由於傷口開始發黑、擔心轉成蜂窩性組織炎,因此把他留在工寮,剩下4人輕裝前往搜索。他說,在四號索道下的鐵道附近有找到一個牙線盒、以及他最後住了一星期的痕跡,因此昨天一早就從這裡往上找,因為這裡算是寬稜,因此4人散開呈「扇形」往上找尋,一邊呼叫「明翰」的名字,他有回聲音,讓大家十分興奮,也就知道要往哪個方向去找。
而發現地點就位於他最後營地上方約200公尺處,位於霸嶺線支線上、四號索道附近稜線,顯示他在打出電話求救後,沒有再往下尋找水源,好在前幾天都有下雨,他應該是靠著喝雨水撐過去。
「發現他的時候,他身上所有裝備都已經沒有了,只剩一套衣服」。伍元和說,發現人的時候,背包已不在李身邊,怎麼禦寒不知道,猜測可能李曾縱走中央山脈47天,可能已養成不太怕天氣變化的能力。
伍元和說,第一時間問李明翰,到底在什麼地方跌倒?但他一下子說自己在上線時出問題、又說自己背包丟在鐵道上。伍元和說,當時告訴李,在下線有撿到一個牙線盒,確定李有經過;但李明翰卻回答「沒經過那裡」,而且李連自己有沒有生過火都已不太確定,因此研判李意識、記憶力都已模糊,因此無法太相信他所說的話,以登山的人而言,不可能背包離開身體,因所有求生裝備都在裡面。
55歲的伍元和身為臺北大學前身中興法商登山社的資深學長,他說,李明翰可能認識他,因為登山社每年畢業的「送舊」會,都會邀請ob(老骨頭)前往,李明翰應該見過他,只是他從沒跟李明翰一起爬山;被問到55歲還上山救人,綽號「伍元」的伍元和說,這是社團傳統,且自己學弟不救要叫誰去救?
他認為,李明翰常1人獨攀,應該獨立性、精神力以及各方面判斷都足夠,「一般平常人應該撐不了一個月」,因為獨攀經驗夠,也才能適應一個人在山中長時間獨處、適應這樣的環境,登山就是體能、技術、精神力,「我認為他3樣都有,才能撐這麼久」。
至於李明翰是否偏離路徑?伍元和認為,如果一開始他就是要走成大2016航跡,那麼他是偏離了,但如果一開始就打算走鐵道,那就不叫偏離,因為鐵軌是很明確的一條路,至於碰到崩塌,如果他常常爬中級山,也都能高繞或低繞。
↑學長伍元和談救援學弟李明翰的過程。
(記者花孟璟攝)
↑空勤黑鷹直升機把5名救難隊員載送下山。
(記者花孟璟攝)
↑隊員魏友仁腳扭傷腫脹到雨鞋都得割開,
痛到表情扭曲,下山後立即上擔架送醫急救。
(記者花孟璟攝)
↑山區救難狀況,廢棄多年哈崙山地鐵路
腐朽嚴重。(伍元和提供)
↑救難人員尋找李明翰最後蹤跡。
(伍元和提供)(記者花孟璟攝)
↑山區救難狀況,廢棄多年哈崙山地鐵路
腐朽嚴重。(伍元和提供)
↑救難隊員夜宿工寮,最後順利完成救援任務。
(伍元和提供)
↑救難隊員勇腳團下山,成功完成的救援任務。
(記者花孟璟攝)
新聞連結:http://news.ltn.com.tw/news/life/brea...
獨攀能高哈崙橫斷的李明翰,昨由直升機吊掛下山
送醫、雙腿骨折還氣胸,而山上的5人救難隊今天
上午也由空勤黑鷹直升機載下山,
領頭救人的伍元和是李明翰臺北大學的登山社學長
,為知名古道專家。他說,發現李明翰時背包已不
在其身邊,意識也似乎有些模糊,這次山區太廣大
,他能夠被找到真的很幸運!
***一直想為這則發生在上星期的山難新聞,
寫點什麼,所以動筆了。
於是我在昨晚,特別上網,查了這部紀錄影像。
https://www.youtube.com/watch?v=irogZvBe9Bo
完整版(中文) 無盡藏。哈崙時代(23分00秒)
古道專家提及的四號索道及工作站。
究竟在哪裡?其為何物?
在上面這段影像紀錄裡,即有答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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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星期一則山難新聞,並沒有在太多台灣人腦海中
留下太印象。
一個年僅二十九歲的登山好手李明翰,獨自一人探
勘在台灣登山界沒幾個人敢走的「能高–牡丹岩–哈
崙鐵道」橫斷路線。結果失聯了一個月之久。
大家記憶猶新的話,應該還記得兩個星期前,一直
到上星期,台灣陷入特大暴雨的梅雨鋒面侵襲中。
北台灣、東台灣、中台南、南台灣,接連鬧大水災。
只是沒幾個人知道,就在此時,有一個年輕人正被
困在中央山脈東側的深山裡,與死神和大自然的可
怕力量,用殘餘的生命力,在搏鬥著。
一直到六月十四那天,花蓮警察局接到從花蓮木瓜
山區深處打來的七通救電話,才讓山下的人確認了
這個叫李明翰的的年輕登山客還沒死,還在山上等
待救援。
於是以他母校登山社的學長,也是古道專家伍元和
,和一群熱心的登山專家們共同組成的救援隊,
冒著大雨和無路的山徑,進山救援山難了。
這群無名英雄,超乎外界預期,以原本需要長達
九天的時間,硬是壓到四天的時間,在木瓜山的
一條稜線上,奇蹟式的發現了李明翰。
這則山難,成為台灣登山史上最值得紀錄的一
個事件。
故而我想提筆寫下我的感想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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誠如第一次進入山區搜救的登山家雪羊所言:
『這則山難救援事件,極有可能成為台灣登
山史上最值得探討的經驗。』
我在許多的媒體上搜尋,除了在台大PTT上,
出現一些留言之外,並沒有看到相關的探討
和深入的報導,僅僅在自由時報的一位記者
專訪中,看到了比較到位的撰述…
可想而知,雪羊預期的效應,在台灣人的記
憶和生活中,並沒有興起太多的波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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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餐廳裡。
先到的原住民嚮導朋友,他提及有一次李明翰
到花蓮找他,兩人聊了一整天的事。
我特別注意到…他提及的是這個年輕登山者
的孤獨。
因為他在同齡的人當中,找尋不到可以跟他
一同登山和嚮往群山的人。
他所親近的,始終只能是年紀比他大的原住
民、登山專家。
朋友提到…李明翰當年用47天,一個人獨自
縱走中央山脈,在糧食補給上,即可看出其
獨到和特殊的方式。
一般中央山脈縱走行程,如果不全程揹糧食
,就必需倚靠支線補給。因為那麼長時間的
登山活動,食物一定會吃光,你又不能攜帶
過多糧食,那該怎麼辦?
李明翰採取的是先到各個可能的補給點,
預先將糧食儲放、藏好。於是他才能「
自己補給自己」,完成這種不可能的任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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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建議我的朋友,先分段讀完自由時報的記
者寫的這篇文章。
每一段都有一個重點,值得審視。
然後,我接下來說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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稍微對泰雅族歷史有點認識的人,或許會知道
「牡丹岩」這個地方。
台大登山社曾經有計畫的研調這塊山區,並結
集出版了一本名叫『白石傳說』的登山紀錄。
這本書,跟另一本台大登山社有名的「丹大札記」
,都非常值得一讀。
泰雅族有一個登山界相當知名的傳說,傳說是
在講族人的誕生地,正是位在中央山脈,能高
安東軍連稜東側的牡丹巨岩中。
故而對登山客、泰雅族、賽德克、太魯閣族的
原住民來說,牡丹岩皆具有非凡的意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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去年,有一本非常值得看的新書出版,書名叫:
「1922無盡藏的大發現:哈崙百年林業史」。
這本書是描述位在花蓮木瓜山區的哈崙木區將
近一百年的伐木歷史故事。
古道、聖岩、廢棄林業鐵道的魅惑,混合了
個人的登山成就感,構築了李明瀚這個年輕
登山客的獨攀犯險之旅。
我在臆測,李明翰心中,一定是早就已經存
有想攀登這條高難度橫斷路線的強烈慾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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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其實登過的山很少。
但我一直對高山上的林場、林區很有興趣。
這或許緣起於我從小生長的地方,就在台中
大雪山林場的山腳下。那時家裡開鋼琴工廠
,童年老是看著從大雪山林場運下來的木材
,被師傅們加工成一台台的鋼琴。那時我就
知道,台灣冷杉,是鋼琴響板的最佳心材。
很多年後,我到花蓮採訪到一間民宿,
叫檜木居。
這間位在花蓮吉安的民宿,民宿的經營者,
是當年木材廠的第二代。
這對夫妻,正是當年木瓜山哈崙林區相關
經營者的第二代。
人的記憶,是一條廢棄的鐵道。
總是曾經過,但終究會被廢棄在記憶的
荒山裡。
會來尋訪的故人,不會很多,
但總是無比珍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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去搜救李明翰的學長,古道專家伍元和,
在面對記者的詢問時,講話很淡定,也絲
毫不渲染。僅只淡然的,將事件和其可能
的後續影響,歸導向對登山界來說,最好
的一個面向上。
我在猜,他應該知道:這麼說,對登山界、
對李明瀚,對其家人和學校來說,都是最
簡單和好的論述吧。
他是明白的…李明翰能夠在中央山脈的深
山裡,獨自存活下來超過三十天,憑藉的
的確是「登山技術」、「膽識」和
「心理素質」。
或許對這個年輕學弟獨攀,而造成眾人為
其付出的巨大代價,他心中定有怨言,但
我相信對這個學弟來說,身為一個老學長
的讚賞,亦再所多有。
救人為重。在如此高難度和高危險性的山區
,在一個梅雨鋒面不斷襲擊下的叢山峻嶺中
,一個原本需要九天才能抵達的救援點,
山難救援隊,硬是壓縮成四天就抵達。
在外人讚譽和不敢置信的背後,這象徵的
究竟是什麼意義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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登山或許不簡單,但一個人位處深山,
面對大自然的瞬然變化,心理受到的孤獨
、恐慌和反覆性的對未知和死亡的質疑與
焦慮,不是每一個人都能承受的。那些能
夠在群山中挨過一個星期以上的人,倚靠
的都不只是僥倖。
更何況,能高–牡丹岩–哈崙鐵道,這是一
條死亡路線。根本不是一般人可以挑戰的。
路的線的前段,是取道能高越嶺道,然後
切往白石山,翻越中央山脈後,進入東側
的木瓜山區,再走廢棄林道,沿著當年的
林區鐵道下至花蓮鯉魚潭。
李明翰在上個月,於深山中摔落山谷後,
跌斷了腿,靠著登山技巧和經驗,硬是在
高山上渡過了一個月的時間。最後利用傳
統待機長達二十三天的2G手機,打電話下
山求救,最後被救援隊,救援成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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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想,雪羊先生說的是對的!
這個山難事件,是應該被台灣人好好記存
下來。
對李明翰來說,他有福報,是因為群山放
過了他,而他的學長和這群登山專家寧願
付出巨大的代價,來援救這個年輕的,
可能對台灣登山的未來,具有強大的後續
影響力的年輕人。
他被救援成功,則是台灣本身的福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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何謂福報?
除了你之外的任何一個人,願意花費多
過一秒鐘的時間在你身上,那就是你的
福報。因為他們認為這有價值。為了這
個原因,他們付出了代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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台灣的山裡,有很多很多的的秘密和記憶。
我的朋友裡面,有對古道痴迷的,有厲害
的文面記錄文史工作者和原住民高山嚮導,
也有能與樹木心靈溝通的靈能者。他們對
大自然,都各自有獨特、不共的探索方式
和回憶。
我只能說…人與自然,本就一體。
有些人前輩子,就已經在爬山了,這輩子
,註定與山為伍,為林為依。
我只是希望,在塵世與自然之間,連繫的
,不只是有紛紛擾擾的叢林,還有能撥草
而覓的的線索、故事,和蹤跡。
前人、後人,皆能憑跡而行,體而悟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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